□往事悠悠 项伟/文

　　“绿蚁新醅酒，红泥小火炉。晚来天欲雪，能饮一杯无？”每每读到这首以冬日为背景的小诗，我的心头就暖暖的，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了爷爷，还有他做的红泥小火盆来。

　　儿时的冬天，一到寒冬腊月、数九天气，只能窝在家里。幸好，我们家有一款取暖“神器”——爷爷做的“红泥小火盆”，房间里只要一热上它，温度立马就上来了——既可取暖，又能热菜，炭火热气腾腾、食物香气弥漫，恍惚间，这小小的方寸之地，便有了几分人间天堂的感觉。

　　火盆是用红泥做的，相对容易摔坏，算是易耗品，故每年还未入冬，爷爷就会做一批火盆，或自用，或送人。小孩子都喜欢玩泥巴，爷爷用红泥做火盆时，我是最积极的那一个，顺便打个下手，看得多了，也就会了。其实，制作火盆的工艺并不复杂，只是需要一点耐心：先将山上挖的红泥晾晒几天，去去“性气”，这样做出来的火盆不容易开裂；做的时候，把红泥捣碎成粉，加水搅拌，再掺入适量的麻绳线末（将麻绳剪成若干小段，拆成丝线状，能增强盆的韧性和牢固度），揉捏成泥团；取一个不用的脸盆，倒扣在地上做为支撑物，上盖一块塑料布或纤维布，将泥团拍在上面，依势做出盆的样子，包括盆身、盆沿，还有盆底（也叫盆足）。待泥盆干硬之后，从脸盆上小心地取下来，放在阴凉处再晾个七八天，一个简单实用的红泥小火盆就“诞生”了。

　　到了北风呼啸的季节，火盆就派上了用场。每天早上，做完饭后，母亲就会将灶膛里通红的炭块和灶灰一起铲到火盆里，再将火盆搬到桌子或床的中间放置好，然后全家人团团围坐在一起，烤火取暖，吃瓜子唠闲嗑。如果有必要，也可随时往火盆里续点木炭或竹炭，以保证火盆一天到晚红红火火，持续“供暖”。

　　冬天正是农闲时节，奶奶和母亲、婶婶们喜欢凑一块，在火盆前纳鞋底、织毛衣，唠唠“鸡毛蒜皮”。自然，火盆不止一个，父亲和叔伯们也有自己的娱乐节目——搓搓麻将，打打扑克。兴致来了，用火盆烤点自家种的花生，再烫壶老酒喝喝，也是极方便的。而我们这些小毛孩，则喜欢缠着爷爷，让他给我们讲故事。我至今还记得，他讲的故事里头，既有《杨家将》《薛家将》等长篇演义，也有“三打白骨精”“桃园三结义”“梁祝化蝶”这般的故事片断，甚至还有“地道战”“双枪老太婆”之类的银幕经典。屋外大雪飞扬，室内温暖如春，而我幼小的心田，在那些老故事的滋养下，竟萌发了文学创作的种子——从某种意义上来讲，爷爷是我在文学道路上第一位启蒙导师。

　　如今几十年过去了，爷爷已驾鹤西去，他做的那些红泥火盆，也早已不知所踪。取而代之的，是那些地暖和空调。而在我的内心里，那些曾经温暖、陪伴过我的火盆，却一直不曾熄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