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大地风情 郑凌红/文

　　古书《禹贡》里有一句话，叫“海物惟错”，说的是海里的水族多，海边人有海味。买过一本文友推荐的书，也叫《海物惟错》。由此，不禁也想为自己的家乡写几句。

　　我的家乡开化，位于钱塘江的源头，山货多，老百姓的口福多是山珍，只是他们不曾张扬。山里人靠山吃山，所见所食，在外人眼里也许并非稀奇，但在自个儿心里，却是压箱底的口欲之欢。说起那些菜品来，可谓如数家珍。一道菜，加了地方名称作为前缀，必有特别之处。这种特别，是一个地标，也是按耐不住的自信。

　　自打记事起，我就对“煲”情有独钟。土话叫炖锅，一来容量大，且热得快，能保温，开合之间，有浓浓的人情味，更有说不出的好味道。这味道，在眼，如烟缭绕；在鼻，香气阵阵；在耳，突突作响；在口，蠢蠢欲动；在心，呼之欲出。再则是入锅的菜不讲究，这其中，木耳、香菇、笋干是三大主力，其它的诸如金针菇、鱼干、野葛粉干等都是副手，全凭主妇当天的心情。

　　味里的道，我曾努力追求，试图破解。虔诚之心，坚守至今。这条道，离不开山的脉络，离不开轨迹里的光影。多年前，我的办公室位于城之东，对面之山称金钱山，相传有金、钱两位道人曾在此修行。城之北，有重镇，数十里而已，曰：马金。镇东有天童山，久负盛名，唐宋皆有名士修炼，传奇色彩多在布衣推杯问盏、划拳猜令之间。然，最耐人寻味、陌生好奇的便是城之西南的杨林。

　　杨林是边关重镇。水墨杨林，边隘风情。最先的感觉是一个人，《水浒传》里的锦豹子杨林，策马探路的先行者。而作为地理意义上的杨林，就有这种气质，有侠客的豪情，也有行事如风的飒爽。在风雨交替中，穿越迷惘，走向山头，一往无前。况且，它还有一座山，叫南华山。南华山是幽深的，让我怀疑这里藏有豹子。事实上，山里的风物有动有静，动的是飞禽走兽，静的是山珍奇果，以及藏着的道。怀玉山脉东西跨越百余公里，南华山在东，是苍龙，三清山在西，是白虎。与远方的龙虎山遥相呼应，道道相通。然三清山玄妙，名头大。南华山却内敛，深不可测。这里来过大将军，追过吊睛虎。这里也有络绎不绝的问道人，溪上搭桥，观鱼自得。这里自然也有附近的村民来采野果、寻山珍，饱肚囊，解烦忧。 

　　所幸，野生菌也会下山、进化。木耳、香菇经人工栽培，在餐桌上留下了一道道传承的记忆。黑菇、黄笋、清泉、筒骨，是古老山民确信不疑的滋补佳品。起的初名叫南华山菌煲，传得多了，食物有了地域的包容性和扩展性，唤作钱江源山珍。其烧法，至简如道。起锅，入山泉，葱姜，倒筒骨，小火慢炖成汤后，筒骨和汤装入砂锅，放各种山珍，加盐，小火续炖。两者合二为一，形神兼备，整体为先汤后菌，先硬后软，二道法门。

　　食物是一种信仰，山珍之珍，珍在本真。钱江源山珍，是味道里的江湖。只是山物惟错，玄之又玄，道在南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