农村信息报 七色土 A11 2020-08-291 2020年08月29日 星期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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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11版:七色土

一张自制贺卡

  □往事悠悠 厉守龙/文

  拂去岁月尘埃,打开留下我教学生涯40多年足迹的相册,历届学生的音容笑貌仿佛历历在目,一切都恍如昨日。首页上的合影早已发黄、退色,我习惯地从前排自左至右地叫着他们打着时代烙印的名字:学农、红卫、拥军……当叫到后排中间的杰锋时,思绪像开了闸的阀门,记忆的长河又把我带回到那张自制贺卡。

  上世纪60年代末,作为“老三届”高中毕业的我,由于不甘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耕夫生活,便在朋友的介绍下,在磐安山区的一个偏僻小村暂时安下了寨,成为村校21个学生的班主任。

  那个“白卷英雄”的特殊年代,学生们上学是三天打鱼、两天晒网。为了21个学生的渴望和希冀,我倾心投入,发誓要用知识去点燃大山里希望的火花。我的努力没有白费,一个新集体活跃在校园里,可唯有这个杰锋却“外甥打灯笼——照旧(舅)”。他圆圆的脑袋,一双大大的眼睛,同学们管叫他“鱼鳅”。我找他谈心,他从不说什么,总是微笑着保证,但好不过半天。一天傍晚,我走山路来到杰锋家想探个究竟。到了杰锋家,他不在,堂屋角落里的小桌上散乱地放着课本、作业本。妹妹说哥去挑猪草了,妈去学大寨了……只有两个弟妹在家逗闹,狗吠鸡鸣,好不热闹。等了近一个钟头,最后一抹红霞在西边的山峦消泯,刚刚升起的暮霭使山村罩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。这时,背着满满一筐野菜的杰锋回到家里,放下筐,他又忙不迭地点火、淘米、做饭。这一刻,我一切都明白了,大山里的孩子啊……

  此后,我经常在放学后到他家帮他补课、谈心。当时,山里工作时间是早晨9点到下午3点,山里的夜晚寂寥得难熬,没有电灯,煤油也十分有限,我除了看书、写字、习作,便是看流萤飞舞,听松涛夜吼。

  一个近新年的黄昏,我正在房里改作业,忽然响起“咚咚”的敲门声。我打开门一看,原来是从不主动上门的杰锋。他怯怯地轻声说:“厉教师,我送你一件东西。”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成四四方方的纸,恭敬地递到我手上。我打开一看,原来是一张新年贺卡。上面用彩笔画着高高低低的山,山上点点滴滴地缀满了小村、小草、小花,山头一轮红日冉冉升起,而红日旁边则工工整整地写着:“老师,祝您节日快乐!”画尚显稚嫩,但充满童趣,充满对老师的深深敬意。后来,我在家访中了解到,他为设计好这张贺卡,特地求教正在读中学的堂哥,为了买到这张体面的画纸,走了15里的山路……

  此后,每当心烦意乱的时候,只要打开这张已发黄发脆的贺卡,我心中便会涌起一股沁人肺腑的甜蜜……

  教了一届又一届,学生们早已如出巢的小鸟,飞到神州各地。我也从山区“飞”到平原,从村校“飞”到集镇,又从集镇来到城区,直到如今退休在家,颐养天年。这份“思念”竟像陈旧老酒,越品越醇……现在,事业有成、人过花甲的杰锋仍时有来鸿。我深切体会到,教师工作苦得崇高而有价值,乐得有意义而充满情调。

  目睹这张非同寻常的贺卡,50余年的晨昏风雨、酸甜苦辣统统沉淀下来,心头涌动的依然是对教书育人这一职业的一片热爱,这份情愫越久越浓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