农村信息报 文摘 B04 2020-07-041 2020年07月04日 星期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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B04版:文摘

看古人如何“直播带货”

  如果要评选今年电商界最亮的风景线,直播带货肯定当之无愧。

  直播带货无非是对着镜头卖力吆喝要推销的产品,驱动屏幕前的观众下单购买,此情此景与撂地练摊的没什么区别。对比之下,古人们就要雅致得多,大多以诗词歌赋为依托,涵养着后世。我们不妨从这条“大河”中撷取几个样本,看一下古人是如何经意或不经意间“带货”的。

  张翰首倡“莼羹鲈脍”

  中华美食美名扬天下。古往今来,文人雅士热衷于在食物上做文章,不但会吃擅吃,还能以吃传情达意。最具代表性的就是西晋张翰的“莼鲈之思”了。

  “莼鲈之思”的典故出自《世说新语·识鉴》:张季鹰辟齐王东曹掾,在洛,见秋风起,因思吴中莼菜羹、鲈鱼脍,曰:“人生贵得适意尔,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!”遂命驾便归。

  三国魏晋南北朝时期,政局动荡,见惯了刀光剑影的文化人每天费尽心机琢磨放浪形骸逃避世事。文化远离政治,就会创造传奇。张翰就是这样的。这位出身官宦家庭,父亲是三国吴的高官,他“有清才,善属文,而纵任不拘,时人号为‘江东步兵’”。张翰机缘巧合做了齐王司马冏的官,司马冏生前身后名声都不佳,是八王之乱的主要参与者。估计张翰从司马冏的野心看到了天下离乱的大趋势,就一直想着退身之策。

  终于在秋天之时,他找到了机会,还是那句“人生贵得适意尔,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!”以想念家乡莼羹鲈脍的名义悄然而去,完美躲过宫廷政变。莼菜,睡莲科的一种植物,适合调羹。鲈即被誉为江南第一名鱼的松江鲈鱼,是吴地松江地区的特产四鳃鲈,而不是现在大家都喜欢来一筷子的清蒸鲈鱼。

  两晋时期,流行的吃法是把鱼切片蘸料吃,称为鲈脍。莼羹、鲈脍本来是吴地吃食,有了张翰用其做挡箭牌之后,这两道菜被赋予了深刻的历史意义,遗世独立的张翰风格,成为后世诸多文人的理想。

  莼羹鲈脍此后还成了御菜。隋炀帝统一南北,巡游天下到江都时,吃到了这道美食,不由得大声赞叹“所谓金齑玉脍,东南佳味也。”

  尼克松访华,国宴菜单里也有一道松江鲈鱼。遗憾的是,到了今天,由于各种原因,野生松江鲈基本上绝迹了。

  苏东坡善长“美食带货”

  与以美食逃避现实的张翰不同,顺应现实的苏东坡,是古往今来最大的乐天派之一。苏东坡在官场同样郁郁不得志,一辈子怅望着“左牵黄,右擎苍,老夫聊发少年狂”,却屡屡在人生关键时刻沦落到被发配的境地。但是,作为大宋王朝乐观主义精神的代表人物,他每到一地都能迅速安顿下来,适应当地生活,并开发出当地美食,大快朵颐之时还能写出几句优美的诗文来。

  更为可贵的是,苏东坡还非常有创新精神,擅于制造“网红”食品。中国人爱吃猪肉,但猪肉在宋朝的食谱中地位低下,官宦阶层是不屑于吃猪肉的,最流行的是羊肉、牛肉和各式野味。公元1080年,元丰三年,苏东坡经过乌台诗案的苦难后,被贬到黄州也就是今天的湖北省赤壁市做了团练副使,这个职位是一个典型的闲差。但黄州赤壁是三国时期的大战场,为了排解心中的烦闷,苏轼四处游览前后写下了《赤壁赋》和大量的诗文。宅心仁厚的苏东坡,再次发挥了吃货本色。黄州特产土猪肉,当时没多少人吃,他就精心研究烹饪方法,发明了东坡肉,并且写下了一首菜谱诗:净洗铛,少着水,柴头罨烟焰不起。待他自熟莫催他,火候足时他自美。黄州好猪肉,价贱如泥土。贵人不肯吃,贫人不解煮。早辰起来打一碗,饱得自家君莫管。寥寥数语,不但说出了做法,讲明了猪肉在宋人餐桌上的地位,又说明了其美食开发的巨大潜力。

  在他的带动下,猪肉成了寻常百姓的桌上佳肴,物美且价廉。按照今天的标准来看,东坡先生还是“精准扶贫”的先行者,能够就地取材改善百姓生活。今天在川菜、淮扬菜、湖北菜、杭帮菜都有一道肥而不腻的东坡肉,这就是拜东坡先生的带货能力所赐吧。

  追索苏东坡的足迹和作品,便会发现大量的各地美食记载,深具创新精神。他曾改良当时流行的松子酒做法,以鲜嫩松枝作料,风味大为改观,也就是《中山松醪赋》中所描绘的“收薄用于桑榆,制中山之松醪。”他在广东,大力推崇当地的时令特产,写下了“罗浮山下四时春,卢橘杨梅次第新”的诗句;到了海南,一改历史上因为此地多瘴疠毒虫而视之为畏途的印象,尤其是汉代贾捐之作《弃珠崖议》认定的“弃之不足惜,不击不损威”,大力开拓垦殖,培育文化,吃过蚝肉,觉得是空前的美味,于是告诫儿子要保密,“恐北方君子闻之,争欲为东坡所为,求谪海南,分我此美也”。苏东坡甚至做好了长期在海南生活的准备,“九死南荒吾不恨,兹游奇绝冠平生”。从这个角度来说,海南在明清以后逐渐被纳入中央治理,以致在现当代成为地区、建省和辟为自贸区,应该为苏东坡的带货记上一功。

  李白领衔“景点带货”

  如果说苏轼是各地的美食挖掘机,李白就称得上是旅游景点的最牛形象大使了。李白一生,除了做翰林侍奉玄宗的两三年,其余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路上。所经历过的地方基本上都被他写到了诗里,真可谓引人入胜。太白修道,遍访名山大川,曾5次到访庐山,先后为这座名山写下了14首诗篇,“庐山秀出南斗傍,屏风九叠云锦张”“日照香炉生紫烟”,庐山在李白的笔下,才具备了震烁古今的气质,引得唐代以后的一众大佬竞折腰。

  庐山之外,黄鹤楼也是一个文人爱去的打卡圣地。但要说带货,还得是李白最厉害。李白去过黄鹤楼3次,前后写了5首诗,“故人西辞黄鹤楼,烟花三月下扬州”耳熟能详,“黄鹤楼中吹玉笛,江城五月落梅花”则知者寥寥,还有“黄鹤高楼已捶碎,黄鹤仙人无所依”。最为带货的一次要属李白与崔颢的斗气,话说李白准备题诗时,看到崔颢那首千古绝唱“日暮乡关何处是?烟波江上使人愁”。不由得大为气馁,赌气说了一句“眼前有景道不得,崔颢题诗在上头”,上头不光指的是写诗的位置,还指的是题诗的审美价值高出自己要写的内容。这一句感叹,既点出了黄鹤楼的风光之胜,也带有奖掖后进的赞赏之意。可以说是同时推了景点和诗文,不然要是李白气恼一下,给崔颢把诗擦了也就没那么回事了。

  而今的旅游景点,有古人吟诗作赋的要忙不迭地摆出来,没有的也得绞尽脑汁造出点什么。到了岳阳楼,就得想起范仲淹那句“先天下之忧而忧,后天下之乐而乐”,到了赤壁得高歌一句“大江东去,浪淘尽,千古风流人物”,到了醉翁亭总得沉吟一下“环滁皆山也”。

  古人“带货”,穿越了历史的时空,从精神和物质上仍旧能滋养现今生活。如何传承?目前看来,我们的流量经济还是缺少些文化底蕴。

  (摘自《北京晚报》 何殊我/文 2020年6月17日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