农村信息报 文摘 B04 2020-12-191 2020年12月19日 星期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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B04版:文摘

大白菜:青菜与萝卜的“混血儿”

  俗话说“百菜不如白菜”。营养丰富、口味清淡的大白菜,在国人心目中不仅是冬季餐桌必备的当家菜,还是追求自然生活情趣的象征。无论王公贵族还是布衣平民,都对白菜情有独钟。

  具有松树品质的本土菜

  我国是白菜的故乡。在陕西西安半坡村一处新石器时代的村落遗址中,就曾发现一个陶罐里有与现代白菜籽、芥菜籽相仿的菜籽。这说明距今六七千年前,就已经种植这种蔬菜了。

  由于栽培历史悠久,大白菜经历了漫长而复杂的演变过程,可谓“混血精英”。先秦时期,人们将白菜、青菜、蔓菁等一类蔬菜统称为“葑”。《诗经》中有一首《采苓》提到了“采葑采葑,首阳之东。”学者考证认为,“葑”可以看作是野生白菜的老祖宗,它是一种十字花科蔬菜。经过几百年的自然杂交,到了两汉时期,“葑”渐渐变为了“菘”,类似于现在的青菜,主要在我国南方地区种植。北魏贾思勰在《齐民要术》中描述:“菘菜似芜菁,无毛而大。”唐代药学家苏敬在《唐本草》中说:“蔓菁与菘,产地各异。”蔓菁就是芜菁,类似于现在的萝卜,主要产于我国北方。

  由于菘和蔓菁均是十字花科芸薹属植物,用学术语言描述二者的关系就是,基本染色体组相同,彼此间天然杂交可育率达百分之百,其亲本后代也能正常生长和繁殖。因此现代植物学研究认为,白菜是菘和蔓菁天然杂交演化而来的。更通俗地说,大白菜由早期的青菜和早期的萝卜杂交而来,可以看作是青菜或萝卜的一个变种。

  魏晋以前,菘主要产于南方,北魏孝文帝迁都洛阳后,“菘”才开始在洛阳周边的我国北方栽培。到了唐代,菘开始出现分化。《唐本草》曰:“菘菜,不生北土。其菘有三种:有牛肚菘,叶最大厚,味甘;紫菘,叶薄细,味小苦;白菘,似蔓青也。”分化后的牛肚菘,因为叶大味甘最好吃,被人们精心培育,广泛种植。到了宋元时期,民间已将菘和白菜划了等号。

  经过几千年的发展演变,大白菜已遍布中国大江南北,并生出了庞大的“白菜家族”。若根据中国南北气候进行大致划分的话,北方有山东胶州大白菜、北京青白、天津青麻叶大白菜、东北大矮白菜、山西阳城大毛边等。南方则有乌金白、黄芽白、蚕白菜、鸡冠白、雪里青等。

  古代文人的心头好

  大白菜刚开始在北方种时,还属于稀罕物,平民百姓一般吃不到。北魏孝文帝迁都洛阳后,重建洛阳城,并建了名为光风园的皇家菜园,专门种植和培育各种时令蔬菜。菘就是在北魏时期从南方引到北方种植的。菘在洛阳培育成功后,有南梁的使臣来洛阳,北魏宣武帝赏赐其一船菘菜,让其带到南梁皇室。南梁皇太子萧统品尝到菘的美味后,专门写了《谢敕赉河南菜启》和《谢敕赉大菘启》两篇答谢词,称赞菘是“周原泽洽,味备百羞”,比江南的莼菜和巴蜀的葵、芹等菜都要鲜美。

  菘的味道究竟有多鲜美?唐朝李延寿的《南史·周颙传》中这样说:“颙清贫寡欲,终日长蔬食,虽有妻子,独处山舍。文惠太子问颙菜食何味最胜。颙曰,春初早韭,秋末晚菘。”意思是周颙这个人有老婆有家,但喜欢独居种菜,文惠太子问他什么菜味道最好,他回答说早春的韭菜和秋末的白菜。自此以后,“春初早韭,秋末晚菘”便被视为菜中极品,被历代世人所追捧。

  为什么晚菘的味道能如此之好?原来,经霜的大白菜,才能被叫作晚菘。白居易曾写道:“浓霜打白菜,霜威空自严。不见菜心死,反教菜心甜。”霜冻导致植物光合作用减弱,有机酸合成得到抑制,白菜体内的淀粉类物质转化成糖类,味道变得清甜爽口。

  在唐代时,菘已遍种于洛阳民间。唐宋八大家之一的韩愈在洛阳当官时,与孟郊、卢仝、李贺、贾岛等形成了“韩孟诗派”。有一年冬天,他们在一起饮酒论诗,韩愈将新收获的“菘”切成细丝,和新挖出的冬笋一起慢炖,众人品尝后赞不绝口,韩愈兴奋之余,写下了“晚菘细切肥牛肚,新笋初尝嫩马蹄”的诗句,盛赞“菘”之美味。诗中的“牛肚”指的是牛肚菘,“马蹄”指的是马蹄笋。

  到了宋代,大白菜变得更加大众化。虽然少了“物以稀为贵”的标签,但丝毫不减文人墨客对菘的喜爱。宋代文人中,最喜爱大白菜的非陆游莫属。陆游有个菘园,他在《菘园杂咏》中涉“菘”的诗词足有四五十首,如“菘芥煮羹甘胜蜜,稻粱炊饭滑如珠”“春泥翦绿韭,秋雨畦青菘”等。从这些诗句中可以看出,陆游真的是以种菘、食菘、赞菘为美事。在人均寿命只有四十来岁的南宋,陆游活至85岁高龄,其长寿秘诀里大概也有白菜的一份功劳吧。

  舌尖儿上的大白菜

  大白菜不仅美味,而且营养价值高。它富含易吸收的维生素和钙,是老人小孩的补钙佳品。白菜中的粗纤维能促进肠壁蠕动,增进食欲的同时利于排便。大白菜还有清热解毒、止渴止咳的功效,有着“冬蔬一宝”的美称。

  我国北方人吃白菜以腌、拌为主。《舌尖上的中国》第一季详细描述了北方人制作腌白菜的过程:“在腌菜缸中,经历30多天复杂的发酵进程,白菜获得了重生。北方人对酸菜的情感毫无造作,在近7个月寒冷的时间里,这种腌菜几乎代表了一种生活方式。”把白菜腌制成酸菜的方法,古人早就发明了。《广群芳谱》记载:“白菜拣肥者,去心洗净,一百斤用盐五斤,一层菜,一层盐,石压两日可用。”不过这是南方人腌菜的方法。北方人腌白菜的时间长,少则十天半个月,多则一两个月。正如《舌尖》的描述,酸菜出缸时,“散发出令人愉悦的开胃的酸香味”。此时将其与猪蹄髈、猪血肠同炖,或与猪油渣“油滋了”剁馅包成荞面饺子,肉和菜互相浸润,去腻又提鲜,是天寒地冻中的绝佳美味。

  大白菜在明朝时从中国传到朝鲜之后,便成了朝鲜泡菜的主要原料。韩国电视剧《大长今》中,就有主人公试种从中国引进的菘菜的情节。而在日本市场上出售的速冻饺子,也基本都是猪肉酸菜馅的。

  大白菜到了南方,味道则要清淡许多。据说清代文人袁枚家中的厨师王小余非常会做白菜。袁枚在《随园食单》中记载:“白菜炒食,或笋煨亦可。火腿片煨、鸡汤煨俱可。”这种吃法是典型的江南口味。

  清淡、自然、平常,是白菜的品格。正是这种品格,让它宜浓宜淡,让人们对它久亦不倦。做人也要有这样的追求,才能在浮躁喧嚣的尘世间感悟到人生的真味。

  (摘自《北京日报》 张品秋/文 2020年12月11日)